2015年9月19日 星期六

如果你忽然走了,你認為你會留下甚麼線索讓別人拼湊你的人生?

9/18早上我去了一趟林業試驗所的林業研究大樓,目的是去幫忙植物園組看看如何整理驟逝的前六龜分所分所長沈勇強老師的遺物。雖然說我們這個領域的研究基本上就是天天在看過往學者的遺物(文獻啊、手稿啊、標本啊),但是這是我第一次直接幫忙辨識和處理一位研究人員所留下來的東西。

沈老師雖然念的是森林,但是他的興趣在昆蟲,所以只要是他待過的單位,都會有他養昆蟲的紀錄。這些紀錄具體的呈現就是一大堆的標本、養蟲的壓克力盒、幻燈片、沖洗出來的相片、養蟲的紀錄,還有相關的文獻。

但是這些東西是很難整理的,因為人忽然一走,你不知道這些標本究竟對應著哪一次的調查?哪一篇發表的文獻?而且因為辦公室已經長達兩年沒有人好好地整理,有相當多的標本已經被書嚙吃光,剩下標籤與昆蟲針。

因為要養蟲,所以有很多很多的壓克力盒,但是大大小小,裏面都還有東西,該怎麼清理才好?那些要留?那些不需要留?那些只需要拍個照留紀錄就可以清掉?那些應該要妥善保管?誰來判斷?

我想大概就是我來判斷了。整體來說沈老師的東西有幾大部分:書籍文獻、文件、標本、耗材、還有私人物品。我認為不需要保留的項目有:已經結案的公文往來、不重要的信函(通常都是公事上的)、公家單位的出版品(很多都是沒有用的,真不幸)、私人辦公或生活用品、沒有標籤的標本還有已經明顯損毀的物品。

我認為比較值得保存與整理的部分反而不是標本,因為很多散放在研究室中的標本看來都是很常見的物種,那些其他研究室可能會使用到的耗材也簡單,早就被電子化或大家都有的出版品也不是最優先的。我其實想看到想要拼湊的是沈老師對昆蟲研究的起點、發展、做了哪些工作,然後對他所做過的工作真正的想法。

所以我把他的手稿、學術研究相關信件、赴美受訓的報告、相關的文獻、筆記本通通留下來了。他發表的昆蟲研究著作其實不多,但他卻累積了非常可觀的田野調查記錄,這些紀錄在學術上有多大的作用我還不清楚,但是我認為我們應該把一位努力過的學者的經歷和想法盡可能保留下來。

我從來不知道他曾經手繪過一些幼蟲,因為從發表的文獻上看不到,但是在手稿中看到了。他似乎曾經想要寫幾本書,因為在某些公文的檔案夾中看到了一些前言。他似乎曾經想要發展一些研究計畫,因為在筆記本中看到一些提議。但是後來沒有實現。

沈老師最重要的著作就是扇平的舟蛾幼生期研究,我以為那些標本和資訊可能還留在扇平和六龜分所,結果六龜那邊說甚麼都沒有。如果是真的,那麼台北植物園的研究室與標本館中所有的一切,大概就是我們能想辦法拼湊他生前貢獻與想法的唯一線索了。

看起來他和我一樣,不愛留影,整間研究室找不到一張他自己的照片,卻有一大堆昆蟲的幻燈片。看來他也很低調,人都走了,卻沒幾個清楚他在研究上想法的人。

人真的很脆弱對不對?不管你有沒有想法,不見就是不見了。我在整理他的遺物時忽然想要再次確認自己的想法:我想不想當一個被大家記住的人?誰可以在我身後解讀我的人生與想法?我是否應該常常把自己的想法與所屬物品好好地整理,以免在身後想幫忙的人無法幫忙?


或許我應該好好地做好這些準備,不管別人在乎或不在乎,還好好活著的時候,實踐自己的想法、闡述自己的理想、然後很滿足地知道沒有白白走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