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13日 星期六

登山鞋與實驗衣的對話──生命科學系學生們的價值觀?

[轉載師大生科系林思民老師的感慨]
林思民(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生命科學系助理教授)
翠綠的箭竹草原在稜線上開展,這裡是八通關古道。春寒料峭的三月天,師大生科系的呂光洋老師率隊親征,再度對台灣高山地區的山椒魚展開調查。跟在老師身後的是賴俊祥博士,以及即將邁入研究所生涯的阿傑和崇瑋。「呂老師的體力真的是太好了!」阿傑與崇瑋事後跟我說,「在山上那幾天,連我們都跟不上。」.......(詳全文)
我對這篇文章的回應是這樣的: 我們這些年在台灣看到的一些令人憂慮的狀況事實上不只發生在學生身上, 也在資深學生(也就是唸很久的PhD, 做很久的postdoc), 甚至是年輕的助理教授身上, 還有整個教育的氛圍
  • 為什麼學生對個體生物如此陌生? 其實台灣的升學壓力從以前到現在從來沒有少過, 所有的教育改革一直都只是在社經地位不同的家長團體, 各有信仰的教改團體, 各級教育當局, 教育單位以及一個說不出來的社會期待中大玩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的遊戲. 但我自己有一種不科學的感覺, 某一個年代開始的父母開是過度地保護孩子, 這個不能摸那個不能碰, 這個會髒那個有細菌, 沒事幹嘛不回家, 外面都很危險, 不可搭船不可搭飛機, 每天要打電話回家, 幾點以後不可出門, 只要用功唸書就好其它都不重要(在父母安排下的都重要), 學校裏多數實驗課都是紙上談兵, 連老師自己都不會. 所以我們怎麼能期待在這樣的成長背景下的學生會對台灣的自然環境有什麼好奇, 會有什麼經歷呢? 還有還有. 這是我的偏見, 我一直覺得台灣學生(甚至是40歲以下的世代)受到日式漫畫的思維影響頗大. 我所謂的那種思維是, 對凡事先賦予一種不切實際的"執念"與夢幻, 然後只要不如自己的預期可以操控事情的結果就會覺得"好奇怪喔"或"殘念". 也難怪學生會說出什麼"我叫烏龜吃飯牠為什麼不理我"或是"我只是想要讓守宮喝水但是牠一直躲我"這種莫明其妙的話了.
  • 對台灣的地理與環境, 對野外如此地陌生? 另外提一點, 為什麼台灣學生對於台灣地理這麼陌生? 因為我們有許多的家長師長社會的思維基本上還是以"台北看天下", "以台北為宗", 就算不是台北人也會"自認為邊陲", "自稱為鄉下人", "總有一天要上台北", 或者擔心那一天"離開台北該怎麼辦". 所以啦, 我們教育出一堆摒棄自己的特色, 事事想要"和台北一樣"的腦袋, 而"原本就在台北"的學生, 則深怕離開台北就進入蠻荒之地. 捷運沒到就是鄉下, 高鐵雪隧傾斜式列車都是為台北人或其它都會人設計的配備. 有了這樣的心態, 我們就不難瞭解為什麼現在的學生根本不會出野外. 沒車載? 不去. 沒車坐? 不去. 海拔太高? 不去. 超過三天兩夜? 不去(因為這樣無法回無名上面的悄悄話) 下雨? 不去. 要背重裝備? 不去(有些家長還會說, 這麼粗重的事要請教授雇"山青"幫忙就好, 這是怎樣, 以為自己是殖民時期的白人統治者嗎?) 會摸到泥巴髒髒? 不去. 會被晒到太陽? 不去. 沒有7-ELEVEN? 不去. 會冷? 不去. 如果是這樣就乾脆什麼都不要做就好了.
  • 父母的社經地位影響這類學生(or潛在性大大)的形成嗎? 我覺得這是很有可能的. 我認為我的同輩(如林思民老師)這些大大們從小並不是特別生活在社經地位很高的家庭中, 對於這些事物的喜愛與追尋是自發性的, 與什麼推甄科展都沒有關係. 我們對這些事務的喜愛是一種任性的執著, 因此只要我們想去那, 想做什麼, 就會自發性地想辦法達成. 但是1990年代以後出生的小孩想要變成大大就沒這麼容易了. 因為凡事電子化, 做什麼都要有電腦有網路, 台灣環境劣化, 想觀察生物就要出一趟遠門, 想要獲得知識就要買圖鑑, 隨便一本就是350-500, 更不要說那些大部頭的很難獲得的書, 一套下來也是一筆錢, 偏偏台灣人又最不讀書不買書. 台灣的生態保育團體在90年代後多如牛毛, 想參加假日親子活動, 要去什麼山什麼濕地看鳥看蝴蝶, 挨亞, 那表示家長不用打工沒有累得只想睡覺, 還有閒情帶著一堆圖鑑Leica望遠鏡和全套迷彩裝帶孩子出來啊. 所以囉, 請問這些90後的大大是否只能出生在社經地位高的家庭? 或是社經地位普通住在郊區然後家裏完全放小孩子自由的家庭呢?
  • 所有的教育都是速食或微波食品, 所以腦部只有短期記憶區被使用啊: 這也就是說, 從小學到大學, 所有的教育都是為了考試, 升學與就業(就那種別人準備給你不必用腦的職業)而服務的, 所以從小到大的學習都只要筆記, 要講義, 要背誦, 要精美投影片, 要博學強記, 然後我們就造就出一堆只出一張嘴的學生, 坐在電腦前面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 但是大多數的學生根本缺乏觀察, 發現問題, 提出假設, 尋求答案的能力. 只要沒電, 整個世界就結束了, 除了睡覺什麼也不能做. 如果這些學生都一直是撿別人的現成, 誤以為看過就是自己的知識, 那怎麼還會有敏銳的觀察力? 更別說是創造力與執行力了.
  • 有草莓學生, 難道沒有草莓教授? 有的, 其實我們在這幾年也已經看到了. 尤其在大學裏. 大學教授說穿了其實就是唸到PhD, 做了一點PostDoc, 然後因為有幾篇OK的論文所以就有機會進入大學教書, 然而大學教授大多數並沒有受過教學訓練, 能做的事情通常也只有自己在PhD時所擅長的工作. 如果這位大學教授在過去的研究, 就是一個只坐在研究室裏穿實驗衣等著別人給他材料生data寫paper, 然後因為跟了大老闆就畢業的年輕博士, 那麼我就會非常懷疑他對年輕大學生, 尤其是大一新生的帶領與啟迪能力. 因為他自己到野外去可能什麼也不認得, 說不定連服裝鞋子都錯了. 如果教授自己本身都已經缺乏探索這個世界的興趣與能力, 告訴學生的都是一些什麼"做這個沒前途"之類令人喪氣的話, 或是"做這個才有前途"之類騙人的話, 那麼我們這些教授又有什麼資格來嫌棄學生沒有理想缺乏好奇心只出一張嘴不動手身體力行呢?
  • 愛好大自然, 埋首個人興趣, 研究和教學是不一樣的: 林老師的文章指出一點, 這些年台灣的幾個大學都開出好幾個生態演化的缺, 所以工作明明就很多啊, 但是為什麼我們找不到甚至在腦袋裏想不到[很合適的]人呢? 當然, 第一個原因是就是人才斷層, 大大不是每年都有, 大大的產生是一種非週期性的不明現象, 有一段時間, 就會有一批大大, 但是有時候就會消失很多年, 中間只有雜魚. 第二個原因是有不少有名的大大花了太多時間累積自己的公眾聲望 (為了錢去弄一些環評計畫, 上電視, 在論壇上當大大....), 我沒說這些公眾服務或聲望是不必要的, 只是一旦時光過去以後就與科學脫節了, 就再也無法成為"研究者", 只能成為"旁觀者", 或"轉述者". 最後就只能再度變回台灣媒體上的"保育人士"或"生態專家"了. 第三個原因是有不少的年輕研究者或老師天真地認為"我只想單純地做研究", "我不想與任何的politics有關", "我並不想思考與學生的互動或發展教學技巧". 所以我們在這些應徵者的履歷中都只能看到一些不太有創意勉強寫出來的"可開授課程". 如果一個大學老師不能開授大學課程, 只能開一些自認為很高級的高年級課程, 那麼對大學生程度的提升的幫助真的是不太大. 還有, 我實在想說的是, 大學不是一個碰運氣求職的地方, 如果對教學沒興趣, 就真的應該想辦法去中研院科博館或其它農委會所屬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