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26日 星期二

[派特的幸福筆記] 大家都有神經病只差有沒找醫生

原本不想去看的。我這種人看電影通常都會先看看trailer、聽聽配樂、看看故事情節再決定要不要看電影,當然,有時候只是需要休息,所以想到什麼看什麼。

這部電影剪出來的片花令人以為這是一部愛情電影,我想許多人也覺得這部片是在談真愛啦、談什麼原來最愛的人在身邊啦,或是經過挫折要勇敢站起來啦~但是對我來說,不是耶。我覺得這是一部告訴大家: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神經病的故事。

Pat是一個因為目賭妻子出軌痛甌姦夫然後因為精神崩潰而被關到療養院的男子。出院後遇到另一個因為未婚夫驟逝而行為失序但程度沒到要住院的女子Tiffany。劇情可想而知地就是安排他們從互看不爽到相識,各自放下過去的陰霾與傷痛而開啟新的人生。聽起來很老梗吧?那有什麼值得寫的?

這幾年陸續遇到一些有憂鬱症、有亞斯柏格、有強迫症或是妥瑞氏症的學生。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因為大學教授之所以為教授並不是因為教學或輔導技巧而變成教授,只是因為論文品質與篇數達到大學爭取經費的期待而已。所以,大家認為教授自己都可能被升等和申請研究計畫搞到抓狂,怎麼又會理會學生的精神狀態?那不是輔導室的事嗎?好的,每個學期都會有老師跟我抱怨"那些有精神疾病的學生不聽指揮"、"無法說理"、"不能溝通"、"行為很怪"、"時時有新梗"、"自言自語"、點點點。我也承認那些學生是有一些溝通上的障礙,但仔細想想,我在學校各級會議和各處室上遇到的溝通障礙不是更多嗎?面對學生我還可以使用一些命令句,但是在一個大家都有博士學位,沒人會覺得自己比別人笨的職場中,請問我們看過的神經病,不可理諭、低EQ、動不動大呼小叫、鑽牛角尖還會少嗎?

我有時候跟學生說,這些被診斷出有精神疾病的學生之所以會被認為異於"常人"其實是因為他們不像"常人"能夠做非常好的偽裝,也就是隱藏自己的情緒。但我們也經常認為很多沒有被診斷出精神疾病的人,難以溝通(例如爸媽或老闆)、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想知道他在想什麼、無法理解他為何執迷?為何瘋狂?

所以,什麼是crazy(肖耶)呢?喜愛、偏好、執著、瘋魔、著迷、成癮、迷信、執念、非理性...又是什麼?這部片有意思的地方在於完整地忠實地呈現"一般自以為正常"的人的非理性面。Pat老爸對贏球的迷信、Pat的朋友Ronnie對婚姻問題的逃避、Pat的心理醫師居然也對球迷的迷信樂在其中、球迷對印度移民的敵意偏見與暴力、群眾與警察的易於被操弄....誰不是瘋狂與非理性呢?相較之下,Pat與Tiffany那種"回到常軌"的努力、對己身情緒的透晰、對各種藥物的效力如數家珍,是否才是這部片中最清醒與表現出理智行為的兩人?

當然我認為這部片所描述的還是非常理想與不一般的狀況。Pat和Tiffany都有尚可的家庭,而且有家可去。但很多精神病患或有情緒困擾的人,是根本沒有家庭支持的。這兩個人或許有些怪異,但他們還會去晨跑、會有一點社交行為,甚至還會看書。他們兩個其實不過就是不易控制自己的情緒,而且只是因為一個特定事件造成的心病,而非長期的慢性精神疾病,又剛好長得還可以,所以才能在劇情安排下出現美好的結局。但是在現實世界中我們很少見到精神疾病患者可以有這麼美好的際遇,而多數的悲劇又經常出現在"沒有被診斷過任何毛病"的人身上。

其實看完這部片最大的收獲是學到一個新單字:原來集氣用的氣可以用juju(啾啾)代表~~還真是長見識了。

2013年2月11日 星期一

[悲慘世界觀後感] 還好有熱血的傻子

Les Miserables在倫敦的Queen Theatre上映時我去看了第一次,那是我少數的音樂劇體驗。那個時候只覺得,倫敦的音樂劇舞台劇演員好讚好專業喔,怎麼可以唱那麼久都不會累呀?而且臉部表情還要讓觀眾看得到,唱得那麼熱血那麼悲情,真的好逆害喔。

當時對雨果所描述的法國大革命後的巴黎慘狀也不能說"不知道",但就是無法感同身受,不知道什麼叫"過不好",不曉得什麼叫"底層人民的互相賤踏,更不要說什麼叫"盡忠職守的公務員對人民權益的戕害"

然後呢,這部片在現時的台灣上映時,感覺上說的就是台灣目前的故事,或是說,這樣的悲慘故事其實一直都在上演,和一個社會實施什麼樣的制度一點關係也沒有。因為有人就會有人性,有人性就必然會有醜惡,當然還有那高貴的一面。

我先說說Russel Crowe的角色。他一直追捕尚萬強其實也不過就是在盡他的本份,維護法律的尊嚴。但,他就是一個酷吏,他也說他出身貧寒,但這不表示他對貧窮的根源理解,不意謂著他憐憫窮人,他就只是一個因為曾經窮過窮怕了,所以急欲擺脫社會底層背景與貧窮,甘願成為惡法的執行者,卻以神之名來鞏固自己的信仰。這也就是為什麼,他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對的",是"奉主之名",他在法律上站得住腳,但他欠缺人性與同理心。

對照台灣今日的現況,我們則經常地看見類似的場景。許多執法人員所執行的其實是危害人民權益的事務,例如強徵大埔農地、維護美麗灣的違法業者、掩護業者在苗栗傾倒廢棄物....說也說不完。要不然就是殺雞用牛刀。舉凡網路釣魚啦、臨檢合法店家啦、用大法伺候偷花的歐巴桑之類的事,但真正的罪惡,制度性的罪惡,違反人權與保障基權益的罪惡,不是查無不法,無法可管,就是以行政流程與笑笑的親切態度推來推去喔,更別說台灣有非常多政治人物非常愛自己出身貧寒或農戶,藉以鞏固"我可以瞭解那種苦與需求"的偽裝。或者,奉媽祖、佛祖或天主之名,強調自己不會說謊。好啦,我想我們都見多了這樣的垃圾。

工廠作業女工間的相互賤踏是否也令我們感到熟悉?回想起當兵時部隊中動不動就是連坐處罰,那真是一個很有效的法子,既能以最簡便的方式鞏固領導,又能降低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所以人與人之間的聯繫剩下的就是維繫那共同的最低利益。在我們這種鳥社會中,弱勢弱勢之間的搶奪資源是否常見?而稍微擁有一點點資源的弱勢是否就開始假弱勢之名行霸權之實?或有甚者,在登上一個台階時感到志得意滿,忘了自己也是別人眼中的弱勢可憐蟲?

冷默的群眾,就是那些把門關上只能求自保,或甚至不知道這個社會上有"底層"的民眾在片中隨處可見,這樣的群眾也遍布在我們這個社會的各角落。為什麼不關心?為什麼不對革命青年伸出援手?就是因為自認為權益未受到侵害,或早已經放棄了自己的權益,或者就是全然沒有來由的自私。

熱血的青年們熱情地闡述信仰與理想,然後無畏地前仆後繼地,螳臂擋車地抗爭、抵抗、然後壯烈地犧牲。有人一定覺得"幹嘛那樣?這樣很笨啊~"。人類社會之所以能夠進步就是因為不滿足。但是不滿足有兩種層次,一是個人與小團體的利益,而另一種是公眾利益。能夠為了公眾利益而反抗體制,挺身而出,以各種方式,就算是犧牲生命,使公眾權益得以推進的人,就是品格高尚之人。但是這樣的人通常能夠得到群眾的奧援嗎?通常不是。台灣社會目前所具備的,經常是只剩憤怒卻無計可施的青年,還有把個人或小黨之利喧囂擴大並要脅使之成為公眾利益的團體。
  
我想除了以上的角色之外,尚萬強芳婷都因貧病交迫而死,即始他們的靈魂與作為在動亂的時代中如此卑微但高貴。然而只能以"死"做為終點究竟是一種在現世中無法得到滿足的悲慘?或是一種只能寄托宗教理念離開動亂時代的解脫呢?
 
小偷、妓女、皮條客、騙徒在這部片/劇作/小說中當然就是代表所有人性的黑暗面與底層需求。但,他們似乎活得最自在對不對?

騙徒的女兒艾波寧(Éponine)因為愛而展現人性的光明面,也因為愛而抵擋了子彈死在所愛之人的懷中。相較於什麼都沒做就輕易得到馬里歐的柯賽特來說,艾波寧反而活得更真切與誠懇。

順道一提,我非常喜歡海倫娜‧伯翰‧卡特飾演的酒館老闆娘,她一出場,就讓我想起她所飾演的食死人蕭婆樣,她真的好蕭婆好好笑呀~然後飾演"如天使般俊美熱血青年Enjolras"的Aaron Tveit真是好帥呀~ 連死掉的時候都很帥氣的說~

最後所有逝者大合唱(屍魂界就對了?)每個人所展現的笑容、期待、重生其實很令人辛酸。我們這些在現世的人所享受的所有自由,其實都是千百年來的先烈流血流汗所得到的。但在面對社會未來可預見的困境時,我們所選擇的,究竟是那一個角色?默許悲劇與不公不義地發生?假裝與自己無關?與其它人互相踩踏?覺得凡事都與自己無關只求茍活即時享樂?登高一呼支持改革?還是,加入壓迫者的行列呢?